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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词(六)

  • 作者:朴衣刀
  • 属于:都市言情
  • 收录时间:2017-08-11 02:43:40
  • 更新文字:709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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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到了长宁县境内,郑源原本担忧县城难免吵闹惊醒栾奉珅,谁知道这长宁县竟萧瑟异常——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而且个个面黄肌瘦。街边的商铺也没几个是开着的。

郑源和洛承启对视一眼,开口问道:“现下应当如何是好?”

“既然殿下昨夜奔波了一宿,你我还是先找个客栈宿下吧,也正好打听打听这长宁县的事情。”

栾奉珅只是抿了抿嘴唇,也不答应,可眼皮早就打起了架,眼见就要睡过去。郑源干脆也不理那些僭越之类的话,伸手让栾奉珅靠在他怀里,小太子起初还抗拒,到后来就倚着郑源睡着了。

因栾奉珅睡得昏沉,郑源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洛承启也不急,只是在前面慢悠悠地骑行。

“也好。”

“只是找到了下处后,还望溯之记得,殿下就是你的胞弟,你二人出身京城的商贾之家,是前来寻亲的兄弟。”洛承启思量片刻,低声嘱咐郑源。

他尚且觉得不大舒服,还不知道栾奉珅怎样想呢。

好在小太子是真的累坏了,直到郑源和洛承启将他抱了下来都没醒。郑源看了看洛承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殿下要是着实忍不住,就靠着臣歇一会吧。”

“我还没有那么娇贵。”

“可是殿下毕竟从未出过远门,更何况一夜奔波。”

“那你要以什么身份自处?”

“只管说我是你二人的随从,负责保护你二人的安危就行了。”郑源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结果他二人找了不少时候,却只在这长宁县找到了一家客栈。且不说这家客栈看上去破败不堪,单就他座椅上积的那些灰尘都足以让郑源皱了皱眉头。

一见他们进门,原本还倚在柜台边昏昏欲睡的小二立马跑了过来。

“请问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那小二似是许久未见过客人,此时见到三个人进门,眼睛里都露出了光芒。

“就三位,麻烦小二哥收拾两间上房,别的不说,只是一定要干净。”

“真是不巧,本店确实没有什么上房下房之分,只有房间和通铺,还望客官您多担待。”

郑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竟露出了笑容。也确实是他思虑不周,长宁这样的县城,又刚遭过灾,还不是名城重镇,住的破败点也是自然的。

只是他多少有些不忍心栾奉珅跟着自己受苦。

“是我思虑不周,为难小二哥了,还请就捡着向阳的屋子准备两间,尽量干净就行了。”

“好嘞。”那小二应承下来,看了看他怀里的栾奉珅,又忍不住问:“小人多嘴问一句,这位不是病人吧。”

“自然不是,这是我兄弟,不过是一路奔波累坏了。”

“那就好,不是小人造次,只是这长宁县实在是偏僻的很,小人只是怕这位要是个病人,不好请郎中。”

郑源也没说什么,只是颔首表示明白,然后就让小二领着他们三人上了楼。

好在这客栈虽破败,房间却算干净,被褥也不像是太多人睡过的。郑源刚把栾奉珅放在床上安置好洛承启便进来了。

“他还未醒吗?”

“怕是累坏了,让他先睡着吧。”郑源轻声回答,看了看门外示意洛承启于他出去说话。

“我对凉州的事情也只清楚一些,您并非凡人,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郑源刚将门掩上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近十年我都在深海龙宫之中,要么就是为了族里的事情回草原去,着实对中原的事情知之甚少。要是昔年我仍是天将之时,尚且可以问问本方土地,可如今……”

饶是洛承启的话没说完,郑源也明白了他后面的意思。他虽不清楚敖洛二人和仙界到底有什么样的争执,却也大概知道两边已数年不睦,此时让洛承启求助仙界,确实是强人所难。

“可长宁县周边的村落百姓大都逃难离开了凉州,就算是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问话的人。”

“既如此,不如先下楼问问这客栈里的小二。”

“也是个法子,他们这些人知道的总是比旁人多些的。”郑源点点头,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那店小二一见他们两人下来,便热络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麻烦问问小二哥,你可是这凉州本地人士?”郑源笑问道。

“那是自然,我是这长宁县土生土长的人。二位这样问可是要打听什么事情?”

“说来倒丢人了,我和弟弟本是京中人士,此来凉州是为了探亲访友。但是半路误入这长宁县,见长宁县境内荒凉破败。一时好奇,才忍不住多问几句,还望小二哥见谅。”

“这有什么,但凡是路过长宁县的,近几年总是要问一问的。”

那小二说完,竟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可惜。郑源看了一眼洛承启,对方随即跟着问:“小二哥平白叹什么气?”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长宁县原本虽算不上什么富庶大县,但好在我们县老爷云大人治理有方,也算是自给自足。可后来平白遭了旱灾,这一旱就是三年,县城自然破败了。”

“可是按理来说,朝廷是该发放赈灾粮款的啊。”郑源佯做惊奇道。

“谁说不是呢,可是刚遭灾那几个月,朝廷的粮食倒还都能拿到手,后来就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

“眼见着刺史府衙发下来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云大人没有办法,才上报刺史府未发够粮款。也就是从那一日起,长宁县便再拿不到一粒赈灾粮了。”

“怎么会连一粒粮食也拿不到?!”郑源提高了声音,话语间也带出了几分气势。那小二被他所慑,畏缩了一下。

“小二哥莫要惊慌,我们公子不是因你动的气。”洛承启伸出手安抚郑源的情绪,但他身侧的手掌也早已握成拳头,连面色都阴沉了下来。

“刺史许大人非说其他的县城都悉数拿到了粮食,唯独我们县没有,一定是云县令自己贪污了。还说几次三番给我们运粮食,都遭到刁民劫持。”

那小二顿了顿,喝了口水才接着说:“可您二位想想,我们早就饿得没了力气,哪还能去劫持赈灾的粮车,更别说我们长宁县的周边,也没什么占山为王的土匪啊。”

“那之后呢?”

“之后云大人去告了不少次,但因官官相护,最后大都不了了之了。”

“那这三年来,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洛承启问。

“能过一日算是一日吧。”小二摇了摇头道:“有一些像我们东家,家里在凉州城有人,就去投靠了亲戚,每个月给点银钱,让我接着看店。有一些则逃难走了。”

“既然是这样,怎么这长宁县内还有人呢?”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有些老弱病残实在是走不开,只能留在这;二是留在长宁县不管如何云大人都能帮衬着些。”

“你方才说你们东家去凉州城投奔亲戚了,据我所知这凉州上下都遭了灾,他去凉州城有什么用?”郑源听到前面一句话,立时发问。

“这也是一见奇事,您说凉州上下一同遭灾吧,自然是处处都一样的难以为生。可偏偏凉州城内虽然难熬,但还能活下去,我们隔壁的安乐县也该是这凉州现在人口最多的了,也没听说他们出什么饿死的事情。”

“也就是说,其他县镇都受真正了旱灾的祸害,偏偏凉州城和安乐县内没有。”

郑源这话说完,他心里也已经清明了不少——

怕是许正山贪污了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但又不敢尽数中饱私囊,于是便按规矩发了凉州城内的,其他地方的联合地方官平分了所得的赃款。

可是既是这样,安乐县又怎么会和其他县镇不同呢?

郑源正在思绪里,一时间没注意楼上,就听栾奉珅说了句:“既如此,我们明天先去看看那安乐县。”

郑源被那一声惊得不轻,一时间误以为是进了刺客,刹那间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将栾奉珅护在自己身后。

待他仔细一听,才分辨出是洛承启的声音,松了口气退开。只是回应的声音都带了几分责备:“洛先生此话何解?”

洛承启开门进来,向栾奉珅抱拳行了一礼方解释郑源的问题:“今夜郑大人说了不少语焉不详的话,我怕那些人忌惮太子,派人来盯着。再加上夜色掩盖,也不至于惊动其他人。”

郑源皱了皱眉,栾奉珅本就奔波了一路,此时要不让他休息一夜再上路他怕是撑不下来。

小太子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直直地望向郑源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能撑下来。郑源却明白这多少有几分逞强的意思在,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仍蹙着眉。

“我也没说今夜就得赶到长宁县。”洛承启一眼就看穿了他俩的意思,声音里有些无奈。“只是先离开凉州城,寻个客栈宿下,明日一早再赶过去也不急。”

听得他这样说,郑源才算是点了点头。栾奉珅亲自留书,让他手下的人第二日交给郑无峥,又交代了些琐事,三人这才匆匆上路。

说是出了凉州城第二日再赶去长宁县,可三人趁月色出城时已是深夜了。栾奉珅因怕深夜投宿反而引起怀疑,便执意继续赶路。洛承启和郑源拗不过他,也只好听了他的,快马加鞭赶赴长宁县。

一行人次日抵达永宁县已经是卯时,天都大亮了。栾奉珅一夜没睡又骑马奔波,毕竟是个孩子,此时在马背上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郑源早已看不下去,现下更是害怕栾奉珅从马背上跌下去,干脆上了栾奉珅的马背跟他共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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