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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恰少年(下)

  • 作者:朴衣刀
  • 属于:都市言情
  • 收录时间:2017-08-24 14:43:24
  • 更新文字:967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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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欣慰地点点头,拂过郑源的发丝,看上去有些怜惜:“因此源儿你选择帮助谁其实并不重要,主要是你心中到底怎样想的。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怕只怕我家根本等不到下一任帝王登基之时。”

郑源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时赵氏的一句话,竟一语成谶,预定了郑家日后的结局。

但此时的郑源只顾得上喜悦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待春假结束回宫后,更是屡屡旁敲侧击,跟栾奉珅提起争夺帝位之事。

“源儿你到底年幼。”赵氏不置可否,只是告诉郑源:“虽说陛下不喜欢太子,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是陛下将来出了什么意外,太子还未及弱冠,登基也是名正言顺。他此时自然要靠许家稳住朝中势力,也要靠许家的势力让皇帝继续偏袒他。”

“但他登基后,这些外戚手中权势过大,便会危及他的位置。到那时,我家就是这朝中除去许家权势的最好利剑!”郑源猛地反应过来,接着赵氏的话说下去。

那时他的目的确实单纯,只因相信栾奉珅的性子若是承袭大统,必能比栾奉珂更能福泽天下百姓。他毕竟是男子,只想靠着自己所学辅佐明君建功立业,何况大晋正值气盛,此时若有明君即可走上顶峰,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可栾奉珅却没有继承大统之心,郑源每每提起都为他所拒绝。反复几次后,郑源饶是好脾气也有些生气,两人便闹了别扭,几日没说话。

待他细细去看,却着实被惊得差点落马,眼前的草地上正趴着一条黑色锥白色环状花纹的蛇,正吐着血红的信子。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那毒蛇猛地出击,吓得郑源□□的马嘶声长鸣,抬起两只前蹄。郑源一个没抓稳,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赵氏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拍郑源的手背。轻声回答:“你以为你不帮太子,三皇子就不会同我家过不去了么?”

见儿子低下头,这个看似柔弱的妇人悠悠逸出一口气:“你父亲这些年端着他的傲骨不愿同许家同流合污,前些年又查办了许正山。这三皇子要是个任由外戚霸权的,我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此劫。若他有心处置这些专权外戚,我家就是他办事的利剑。”

“可他怎么会查办这些人?我听说他和许家来往相当密切。”

恰好正碰上开春围猎,郑源心中有气,便没和栾奉珅一起,而是独乘一骑自个儿往林子里去。

郑源根本不是栾奉珅说得什么文弱书生,他的骑射在这些自幼习武的富家子弟之中也算不上差。此时策马狂奔,只觉一扫连日来胸中的躁郁之气,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早就偏离了来时的道路。

郑源发觉时,天色早已昏沉,他也难找回原来的路途,只好按辔缓行。可天色渐渐暗下去,郑源心中也越发焦急。他刚转过弯,就听到前面的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往后退,但那毒蛇已经到了他眼前,不知何时就要出击。郑源心跳如雷,冷汗早已浸湿了衣服。那毒蛇倏地探身,刹那间,郑源眼前掠过一抹白光,等他定睛一眼,眼前的毒蛇早已身首异处,只是凭本能仍不住地在地上扭动。

栾奉珅拽着郑源的衣服将他扯离那毒蛇的尸首边,归剑入鞘。但一双眼睛仍是不住在郑源身上打量:“伤着了么?”

“还好。”郑源手指紧扣着栾奉珅的衣袖,气喘吁吁地回应。等好容易调顺了气息,才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只怕你现在已经是一副尸骨了。”栾奉珅习惯地和他开玩笑,见郑源脸色仍旧惨白,才温声安抚:“我见他们都已回来,却没人看见你便知道出了事情。”

“所以你便不管不顾地来救我了?”

郑源此时情绪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恐惧,也顺口调侃对方。

“我只是觉得找个还有些脑子的伴读太难,再加上留着你还能有个人和我一起气气我那个三弟。”

“您也就这么点志趣了。”郑源闷声嘟囔道。见栾奉珅挑起眉毛,立刻闭上嘴噤声不语。

栾奉珅拉了郑源的手就走,郑源忙阻止他:“你知道回去的路么?”

“这黑灯瞎火的,我哪能找到,何况夜间山野少不了野兽豺狼,还是等到天亮再找的好。”见他为难,又接着解释:“我在不远处找到了躲避的山穴,也生了火,本来是出来找吃食的,听这边有声音才过来。谁知道当真是你。”

“你找的吃食也不知能不能吃。”郑源握紧栾奉珅的手,清晰地感触到对方常年习武的茧子抵着自己的掌心,一时间只觉得手掌有些麻痒。

“所以我才来找你,等你亲自去看了,就知道能不能吃了。”栾奉珅也不生气,只是朝他笑了笑。

郑源原本的气焰被他弄得消磨了大半,只好跟着对方的引导往火光处走。

当郑源亲自看到栾奉珅找的那堆果子后,不由得嗤声笑了出来。栾奉珅被他笑得发慌,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后才解释:“总该是有几个能吃的吧。”

郑源蹲下去,两只手分别拾起两个果子,拿到栾奉珅眼前,笑道:“您也是厉害,知道你我两个人,就拿了两个能吃的。起码分得干净,避免了二桃杀三士的为难。”

“就算咱们有三个人,也不会有二桃杀三士的为难。我那个给你吃就是了。”栾奉珅随口说,理顺衣服坐在石头上。

郑源拿衣摆将两个果子擦干净,往栾奉珅手中塞了一个,也坐在石头上低头啃他的果子。

“您何必来救我?”

“我方才不是都说过了么,难得有个人跟我一起让我那三弟的日子不好过一些。”栾奉珅垂下眼眸,火光忽明忽暗一时也看不穿他的表情。

郑源摇摇头,只道他不愿说,就只是靠着石壁闭目养神。谁知他正要睡过去,就听得栾奉珅忽得说道:“这么多年,不介意我的身份而跟我交友之人,唯你而已。”

“我也一样。”郑源沉吟片刻,回应对方。“我从小处处和大哥在一起,虽没受过什么委屈,却也没有什么朋友。”

“那那日您又为何替我说话?”

“看不惯他们那样欺负你而已。”栾奉珅想了想,苦笑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只当你阻止我是因为不知我是谁。而后觉得你和我自小认识的那些人没什么分别,因着不清楚宫中这些纠葛才谄媚巴结我,一旦清楚了其中原委就会改去讨好我三弟。”

“然后才知道你竟然了解其中的事,以为你是想处处和我作对以讨好我三弟。谁知你虽不顺我的心意,却也甚少和栾奉珂多说什么。这才知道你并不是为了讨他欢心。”

“那后来我总跟你过不去,你又为何不罚我?”

“我为何要罚你?你做的事情虽让我难堪,但也没那么过不去,我要是拿权势压你,不就少了不少乐子。”栾奉珅调笑,“何况我也挺乐意看你被我为难。只是你以后可一定要改改这还未问清事情就要替人出头的性格。”

郑源知道他说的是那日他初进宫替宫人说话的事情,也不和栾奉珅争辩,只是静等他解释。

“小慧子也是个宫人,那孩子生性善良,但手脚粗笨,那日斟茶时不慎烫了栾奉珂。那太监有些权势,为了巴结栾奉珂,将小慧子打了个半死,我听到消息赶到那里时他已经没了半条命。”

他这才知道各种曲折,抿了抿唇,心中暗自责备自己不清楚事情真相就质问栾奉珅,对他确实是不公平。

小太子只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心中跟自己过不去,他和郑源认识也有些日子了,郑源处处都让他欣赏,唯独这么一个但凡有什么事情便跟自己过意不去的脾气让栾奉珅说不上什么感受。

勇担责任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那心里该有多少事情。

栾奉珅也不劝他,只调笑般地冲他道:“你可别什么事都当成是自己的,如此持续几年,你恐怕就要真成了少年老成了。”

“此话何意?”

“满脸皱纹,唉声叹气,一头白发。到时我可不会再留你,只怕你连回家都没人认得出来了。”

郑源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干瞪眼。低声骂了句恶劣,便扭过身子要睡了。

“别睡。”栾奉珅摇醒了郑源,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这个你拿着防身。”

郑源定睛一看,才发觉栾奉珅往他手中塞了柄匕首。那匕首刀身银白,泛着冷冽的光芒。匕首柄底部篆刻着一个“珅”字,心下明了这定是栾奉珅的东西。不由得疑惑地望着对方。

“这里晚上不定有什么野兽,我怕你呼救不急,好好拿着这个。这匕首和我的佩剑为同一种材质所铸,削铁如泥,若有猛兽夜袭,你只管冲它要害捅去就好。”

“这东西这么好,你当真舍得给我?”

“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本就是防身用,但此时你比我更需要它,小心收着就好。”

很多年后,郑源才知道,那柄匕首本是安皇后留给栾奉珅让他送给自己未来发妻的。却误打误撞让郑源拿了多年。但栾奉珅后来也从未向他索要,直到他东窗事发,这柄匕首在搜身时被归了国库,想来最后还是还给了栾奉珅。

但那终究是十年后的事情,此时的郑源和栾奉珅虽然烦恼不少,却到底是不知将来愁的少年。

待郑源第二日睁开眼睛,只觉身后有一处温热贴着他。混沌间思量了半天,才发觉是两人睡到半夜山中夜深露重竟抱在了一处。

那年郑源还不觉此事有异,只知道栾奉珅睡梦中仍护着他的行径让他心下温热。可等他重生再世,多年后再念起此事,忽而明白原来他早就自那时起对栾奉珅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只是那时他只当是两人情谊深切,并未多想。

郑源见外边天已大亮,忙伸手推醒栾奉珅。小太子眨了眨眼睛,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苦笑道:“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宿也没见有人来找,看来我这个太子真是个摆设。”

郑源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栾奉珅却毫不在乎,将郑源拉起来,理了理衣服,这就往外走。

“你知道回去的路径?”

“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横竖天亮了,顺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林子。我想父皇和其他人总归是会在林子外找找我们的罢。”

“你是真的心无芥蒂?”郑源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了那个连日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怎样都想不通栾奉珅为何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父亲兄弟对他毫无感情,反倒总能拿这件事寻开心。

“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要是日久经年都这样,想必也就习惯了,倒不如苦中作乐还有些意思。”

那你心中就不怨恨他们么?郑源唇齿开合,终究还是将这个问题咽了回去。只默不作声地跟上去,紧握住栾奉珅的手,和他一同往春光下走去。

横竖恰值少年时,这样无端增添烦恼的事情,做来确实无益!

郑源虽和栾奉珅有诸多不合之处,却在两人住在一起后日渐消磨开来。栾奉珅的性格本就是外冷内热,初遇他时只觉得他傲慢无礼恃强凌弱,慢慢相处下来却处处体会到他的细致,聪慧及温情,令郑源忍不住和他倾心相交。

郑源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知交,可栾奉珅却和他志趣相投,加上年龄相近,栾奉珅又并无多少皇子的倨傲之气。两人很快就过了针锋相对的日子,逐渐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就算偶尔有些分歧和争执,往往斗几句嘴也就都过去了。

这样的日渐相处中,郑源逐渐发觉栾奉珅对治国颇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有些观点将郑源震得不轻,可细细想来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由得对对方越发欣赏。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栾奉珅却从未对帝王之位有什么心思,就算郑源偶尔提及,也被他嬉笑带过。郑源也有几次拿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之位开玩笑,他却似乎毫不介意。

两人就这样足足相处了一个冬天,待到次年春节时,早已成了密不可分的至交。郑源趁着春假回了郑家,满怀忐忑对赵氏说起进宫以来的诸多事情。

“孩儿已贸然做了决断,势要跟随太子,无论荣辱成败。”最终他定住心神,坚定宣誓。

赵氏却一言不发,只是摆弄着眼前的女红,待最后一针收下后,才对郑源笑道:“源儿来试试这衣服可合身?”

郑源虽是有万千话语堵在喉中,此时也只能点点头乖乖到赵氏身边试衣服。赵氏仔细替他系好衣襟,理顺衣服,这才缓缓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娘信得过你,你既然一心一意想要帮助太子殿下,他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值得你青睐。”

说完后,不由得轻咳两声,郑源赶忙上前为母亲轻抚后背。赵氏身子本就一般,当年生下郑源已是为难,这些年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可奉珅在朝中并无可靠的势力,再加上若是我帮了他,将来三皇子即位为难我家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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